實習諮商師杜秀娟
失落是一個偉大的謎,先讓我們粉身碎骨,再讓我們變的完整 … 我們不再是過去的自己, 而是成為更完整的人。
- Joanne Cacciatore (2018)
失落是人類的普世經驗,儘管再怎麼不願意,也沒辦法避免;即將來到的四月清明是華人掃墓的日子,在緬懷祖先之餘,難免會勾引起悲傷。悲傷是一種人性的反應,透過眼淚、或者低落的心情回應生命的失落,喬安妮.卡恰托蕾(Joanne
Cacciatore)說悲傷是一種「愛」,有一種「誠實的悲傷」(honest
grief),也就是若我們要誠實與全然地活著,就會帶著悲傷走一輩子。尤其死去的是我們最親愛的人,他們值得在我們的心中保有一席位置,我們想念他們,紀念他們,都是理所當然。但是如何幫助自己不要陷入過度悲傷的黑洞呢?對自己慈悲是一個重要的練習。艾倫.沃爾費爾特(Alan D.
Wolfelt)提出哀傷者的符碼
– 十個自我慈悲的原則,這十個原則是:
你有權利討論你的悲傷。
你有權利去感受多層豐富的情緒。
你有權利來包容自己肢體與情緒的界限。
你有權利去經驗悲傷的來潮。
你有權利使用儀式。
你有權利擁抱你的靈性。
你有權利去尋找意義。
你有權利珍愛你的記憶。
你有權利走向你的悲傷和療癒。
每一個慈悲原則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達成,書寫是一個很好的練習。透過書寫,我們將思念化為文字,把愛恨情仇寫出來,讓來不及說出的話訴諸紙上,使得未完竟事物有所解脫。敘事療法幫助我們理解失落發生以後的世界,支持我們面對失落後的人生,幫助我們療癒自己。我們可以透過書寫重新定義自己的經驗,因為從心底寫出來的故事不僅能感動自己,也能使他人受益,幫助其他類似經驗的人面對自己的悲傷,產生普世的同在感。讓自己的故事被看見,與他人分享,也能創造與世界重新的連結。
平衡的書寫練習
Lorraine
Holtslander的「尋求平衡的寫作」提出以下的路徑:允許自己深度的悲傷,在悲傷狀態中找到平衡,然後繼續向前走。
在深度的悲傷階段,我們可以用以下字句作為開頭書寫,「那一天你
… 」,用「你」為對象,允許自己的悲傷化為文字,跟死者說話,比如「那一天你離開我了,我好傷心,我好希望你還在這裡,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,我好想你好想你
…」不要擔心自己寫得好不好,也不要管邏輯,盡量讓情緒宣洩出來,因為深度的悲傷需要被看見與聽見。這個階段可能會持續很久,不要評價自己的悲傷,也不要評價其它的情緒,慈悲接納自己是第一步。
悲傷是很個人的,不要強迫自己一定要找到平衡,但假使你願意試試看,可以在書寫過程當中,加上目前生活的細節,比如自己在做的事情,工作、運動、發呆、喝飲料、看雲,什麼都可以,用「我」為對象,將生活的事情與自己做連結,比如
「我正看著雲,心中想著你,你到哪裡去了呢?我覺得雲在告訴我 …」
「我去健身房的時候,看到一個人很像你,我還是很想你,我在運動的時候心都想著你,我
…」
將重點放在自己與現在所做的事情上面,若發現自己不斷與死者對話也沒有關係,就讓情感帶著自己的手,寫出思念。書寫過程當中若覺得卡住了,可以用「其實我要說的是」來澄清自己的思緒與想法。
不管在甚麼階段,不要管寫得好不好,也不要編輯,因為這個書寫純然是為了自己與自己的失落。
再來,假使你願意嘗試,可以用寫某人自傳的方式來書寫,自己就是那個「某人」,用「他/她」為主詞,想像自己未來的場景,像劇作家一樣,書寫一個劇本,讓劇本有一個完整性與意義性。比如,「很久很久以前,一個女人失去了小孩,她心碎了,她好想小孩,好希望小孩還在身邊。…
有一天,她看著天上的雲,雲千變萬化,她看得入神,最後,她覺得雲在告訴她,…」寫完以後,可以為這個作品取個名字,比如「看雲的女人」。
透過人稱的轉換,從「你」,到「我」,到「他/她」,以不同距離的方式,消化自己的悲傷。只要不強迫自己一定要忘記失落或者否定悲傷,這個人稱轉換的實驗練習能夠支持悲傷的歷程,但最好先從「你」和「我」開始,輪流交替,然後觀察自己的感受變化,到比較後面的階段才練習「他/她」。
慈悲傾聽和見證
書寫之後,找人分享也是很重要的步驟,這時,依舊要秉持慈悲的原則。Lisa
Weinert提到「慈悲的傾聽」(compassionate listening)。在佛法裡,「慈」指的是給予眾生安樂;「悲」,拔除眾生的痛苦。達賴喇嘛曾經對慈悲給了以下的定義:「對於自己和他人受苦的敏感,有著深刻解除苦難的承諾。」也就是說,我們要慈悲,必須要有敏感的專注覺察(sensitive attention-awareness),還要有離苦得樂的動機。心理學家吉爾伯特(Paul Gilbert) 定義慈悲為一種基本的心智能力(mentality),在這裡,慈悲不是一廂情願式的修行,而是根植於大腦的演化,有社會形塑的動機、利他和關愛的心態。
見證,也就是你我的相遇,是互為主體的建構。在見證的氛圍裡面,見證者提供注意力,但不期待立即的理解;尊重差異,但不評價;允許差異存在,不須立刻分辨對錯。見證,就是給出自己,允許自己被感動。
哀傷者的陪伴模式
若你是需要陪伴哀傷者的人,沃爾費爾特提出陪伴者(companionship)的模式,除了慈悲之外,陪伴著要有耐心與好奇心,需要有向悲傷者學習的意願,讓哀傷者帶領悲傷的歷程。沃爾費爾特指出,陪伴是
1.
與一個人的痛苦在一起,而不是要拿走那個痛苦。
2.
跟著一個人進入到靈魂的荒地裡,而不是想著要負責找到出口。
3.
尊榮靈魂,而不是專注在理性上。
4.
用心傾聽,而不是用頭腦分析。
5.
見證一個人的掙扎,而不是判斷或指導這些掙扎的歷程。
6.
走在一起,而不是在前面帶領。
7.
發現神聖沉默裡面的禮物,而不是用話語來填滿每個片刻。
8.
保持靜止狀態,而不是匆匆忙忙地往前行。
9.
尊敬失序和困惑,而不是強加秩序與邏輯。
10.
跟他者學習,而不是教育他者。
11.
保持好奇,無關專業。
否認哀傷就是否認生命的本質,否認會將哀傷者逼迫到黑暗的角落,在陰影中度日。陪伴哀傷是靈魂往下的行動(soul
work),陪伴者必需要有意願去連結與理解黑暗,能夠容忍不確定與情感的流動,才能夠參與、體會哀傷的歷程。
不管你是哀傷者或者陪伴哀傷的人,希望慈悲、耐心、好奇與學習的心,能夠幫助你找到與悲傷共處的智慧。
參考書目
Cacciatore, Joanne (2018)。如果用心去愛,必然經歷悲傷 (袁筱晴譯)。橡樹林出版。
Holtslander, L.
(2015). 尋求平衡的寫作介入療法. In R. A.
Neimeyer (Ed.), 悲傷治療的技術:創新的悲傷輔導實務 (pp. 132-135). 心理.
Cacciatore, J. (2020). Grieving is loving: Compassionate words for bearing the unbearable.
Wisdom Publications.
Gilbert, P. (2010). Compassion focused therapy: Distinctive features. Routledge.
Weinert, L. (2023). Narrative
healing: Awaken the power of your story. Hachette Book Group.
Wolfelt, A. D. (2003). Understanding your grief: Ten essential touchstones for finding hope
and healing your heart. Companio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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